作者｜顾舒晨 浙江大学生命科学研究院

癌症被称为万病之王，“癌细胞转移”更是令人闻之色变。疯长的癌细胞从身体一处转移到另一处。但在一种极端情况下，未出生的胎儿作为母亲身体的一部分，妈妈的癌细胞会转移给胎儿吗？

通常情况下，这种概率微乎其微。据统计，虽然平均每1000个孕妇中就有一位患有癌症，但患癌母亲将癌症传递给婴儿的情况极为罕见，发生率大约只有五十万分之一。

癌症的母婴传播传统上都是通过血液途径。不过最近，日本国立癌症研究中心发现，母亲的癌细胞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传递给婴儿：在2个特殊案例中，未意识到自己患有宫颈癌的母亲在分娩时，癌细胞脱落并污染了阴道液体，结果婴儿经过产道的过程中，碰巧将癌细胞吸入肺部，不幸发展出肺癌。

这是全球首次观察到宫颈癌的母婴传播，对癌症母婴传播的传统观念提出了挑战。相关研究发表在1月7日的《新英格兰医学杂志》。

“众病之王”的癌症

人体中大约有数十万亿个细胞，比宇宙中可以观测到的恒星数量还要多。每时每刻，身体里的细胞有规律地分裂和复制，以取代衰老细胞，也可以分化为其他种类的细胞。然而，当癌症出现时，这个正常过程被打乱了。

癌细胞会不受控制地无限生长，并逃避身体监管，逃逸至身体各处，破坏正常的器官结构，导致机体功能失调，进而威胁生命。

关于癌症发病的机制说法很多，最被广泛认可的是基因突变理论，即癌症是基因突变日积月累的结果。细胞的每一次复制和分化，都伴随DNA复制，复制次数越多，基因突变的几率就越大，长期积累就可能引发癌症。这也是老年人更易得癌的原因。此外，遗传因素、不良生活习惯、长期与致癌物接触等，都会加大癌症风险。

一旦发生癌变，细胞就犹如获得了超能力。它们可以忽略身体让细胞停止分裂或正常死亡的指令，无限地生长；可以逃避免疫系统监管，甚至让一些免疫细胞临阵倒戈，帮助自己转移；还可能诱导周围的正常细胞形成血管，为癌细胞提供生长所需的氧气和营养物质，以及清除代谢废物。就这样，癌症一步步将人的身体拖垮，直至死亡。

在癌症严重的情况下，癌细胞会像野草飘落的种子般，从最初出现的部位扩散到身体各处，并扎根生长，蔓延出新肿瘤。

癌症在体内转移通常有三种途径。一个是淋巴转移，癌细胞通过淋巴管转移到淋巴结。另一个是血行转移，进入血管的癌细胞会随着血流到达身体其他部位，比如肺、脑、肝、骨等。还有一个是种植转移，癌细胞从肿瘤表面脱落，掉到胸腔、腹腔和脑脊髓腔等处，就会生根发芽。

然而癌细胞转移的过程并非畅通无阻，它也需要过五关斩六将：除了需要多次变异、移动和大量增殖，还要分泌特殊的酶以穿透血管这道壁障，即使到了血液中，还要时刻防备免疫细胞全方位的攻击。因此，能够转移到身体其他部位的癌细胞少之又少。

不过，一旦转移成功，就表明免疫系统这道屏障已经出现了漏洞，患者的情况就比较危险了。

罕见的母婴传播

癌症可以从身体的一处转移到另一处，未出生的胎儿作为母亲身体的一部分，在一些极端情况下，也可能受到母亲癌细胞的侵袭。

早在2009年，《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》就曾报道一例癌症在母婴间转移的病例。当时，一名28岁的孕妇在产后被确诊为血癌，并在数周后不治身亡，她的女儿在11个月大时也被确诊为同样的癌症。血液检查表明，癌细胞是通过血液途径，经由母亲的胎盘转移到女婴身上。

传统生物学理论认为，即使母亲的癌细胞能够穿越胎盘这道天然屏障，胎儿的免疫系统也会对其加以阻拦，将之视作异物而杀死。那么母亲的癌细胞是如何在婴儿体内存活下来的呢？

进一步调查发现，婴儿身上的癌细胞中出现了一种基因突变，这使得它们仿佛穿上了隐身衣，免疫系统无法将之认定为入侵者，结果婴儿不幸继承了妈妈的癌细胞。

这个案例极其不寻常，它表明癌细胞只有绕过婴儿的免疫系统，才能入侵他们的身体，产生病变。

最近的两个案例，则进一步拓宽了我们对癌症母婴传播途径的认识。

研究人员指出，男婴的癌症是经由母亲的产道传播，而非传统案例中的血源性传播。情况很可能是，患有宫颈癌的母亲在生产时，癌细胞脱落并污染了阴道液体，结果婴儿经过产道时，碰巧将癌细胞吸入肺部，不幸发展出肺癌。

母亲的宫颈癌，变成孩子的肺癌，连种类都发生了改变。那科学家们是怎么证明二者确实有关系呢？主要有三个证据：

一个是，两名男孩的癌细胞都没有Y染色体，可见它们并非来源于自身，而很可能来自女性。第二个是，孩子和母亲的癌细胞，基因具有相似性，都包含有大量相同的突变基因，其中一些基因在孩子的生殖细胞中并不存在，这再次说明，癌细胞并非来源于他们自身。第三个是，男孩的癌细胞中含有人类乳突状病毒（HPV），并且和母亲的HPV分型一致。

更值得注意的是，两名儿童的癌症都位于呼吸道中，只在肺部沿着支气管播散，不像经过血液途径传播的那样，病灶可能遍布全身各处。这些证据，都支持了研究人员关于产道传播的推断。

不过，非常庆幸的是，虽然这一次，癌细胞侥幸逃脱了婴儿的免疫屏障，但从患儿发病情况看，症状并没有通常的癌症严重。其中一个患儿，在最初没有治疗的情况下，病变已开始自发消退；另一个患儿，病情也发展得很缓慢，直到6岁才表现出临床症状。

科学家们认为，这很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还是启动了异体免疫排斥，从而限制了癌症的发展。这也说明，此类母婴传播事件极其罕见。

积极预防降低癌症风险

尽管本次报道的是极小概率的意外事件，不过，它也提醒我们，对待癌症应该积极预防。

与细菌和病毒不同，癌细胞在环境中几乎没有生存能力，离开人体后很快就会死亡，因此并不具有传染性。即便有少量癌细胞进入另一个人的体内，也会引起强烈的排斥反应，很快被免疫系统消灭掉。

然而，很多种类的癌症却是由细菌和病毒感染引起的。例如，99.7%的宫颈癌是因为感染 HPV 病毒引起，除此之外， 幽门螺杆菌可能引发胃癌，乙肝和丙肝病毒可能引发肝癌……

虽然癌症不会传染，但细菌和病毒会传染，人体一旦感染这些病毒，患癌几率会陡然增高。

因此，对于普通人而言，可以采取合理的预防措施，尽可能避免癌症的发生。例如接种HPV疫苗，就可以有效预防宫颈癌。

此外，定期筛查，将癌症扼杀于萌芽阶段，也是一个有效的手段。

世界卫生组织指出，三分之一的癌症完全可以预防，三分之一的癌症可以通过早期发现得到治愈，三分之一的癌症可以运用现代医疗手段控制，从而延长生命、减轻痛苦、改善生活质量。癌症固然可怕，但我们正在战胜它。

编辑 | 陈天真

责编 | 高佩雯

参考资料：

[1] Arakawa A, et al. Vaginal Transmission of Cancer from Mothers with Cervical Cancer to Infants. N Engl J Med. 2021 Jan 7;384(1):42-50.

[2] Keiko Maruko et al. Transplacental transmission of maternal B-cell lymphoma. 2004 Jul;191(1):380-1. doi: 10.1016/j.ajog.2003.12.036.

[3] Mel Greaves, William Hughes. Cancer cell transmission via the placenta. Evolution, Medicine, and Public Health, Volume 2018, Issue 1, 2018, Pages 106–115, https://doi.org/10.1093/emph/eoy011

[4] J M Walboomers et al. Human papillomavirus is a necessary cause of invasive cervical cancer worldwide. 1999 Sep;189(1):12-9. doi: 10.1002/(SICI)1096-9896(199909)189:1<12::aid-path431>3.0.CO;2-F.

[5] Isoda T, et al. Immunologically silent cancer clone transmission from mother to offspring. Proc Natl Acad Sci U S A. 2009 Oct 20;106(42):17882-5.

责任编辑：牛小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