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科幻创作的“科普情结”(中)

来源:科普时报

2019-07-15 00:00:00

科学随想


让我们将视线投向1950年。这一年的12月,一本名叫《梦游太阳系》的“新少年读物”问世了(张然著,天津知识书店印行),有人称它是“迄今已查到的新中国的第一篇科幻小说”。该书约35000字,共分十二章两大部分。第一部分(第一章到第九章,即科幻部分)讲述的是一个名叫静儿的孩子梦游月亮、太阳、火星和天王星的所见所闻;第二部分(第十章到第十二章,即科普部分)讲述静儿梦游太阳系的故事在同学间传开后,陈老师以此为话题,在课堂上专门向大家普及了有关太阳系的知识。有人就这部作品的结构、特点分析认为,将其称作“儿童科幻故事”恐怕更为合适。


目前科幻界倾向于把郑文光1954年发表的《从地球到火星》,看作是新中国第一篇完整意义上的科幻小说。这部至少以当时的眼光看其“科学构思”和“文学色彩”都算不错的作品,发表后曾引发了北京地区的火星观测热潮。它讲述的是:在火星离地球最近的一年,科学家赶造了两艘火箭船,准备上火星探险。一个叫做珍珍的女孩要求跟随其担任火箭船驾驶员的父亲远行,没被批准。于是,她就带着弟弟和同学,偷偷驾驶其中一艘火箭船离开了地球,向火星飞去……


谈起创作《从地球到火星》的缘由,郑文光回忆说,早年从事科普工作时他便发现,“占很大比重的青少年读者,对知识读物的欢迎其实是有限度的。他们时常会对作品中过分枯燥的科学展示感到厌倦和不满。”于是郑文光有了改变创作思路的念头,“要把谜一样的天文学和诗一般的文学结合在一起。”1954年,《中国少年报》编辑赵世洲向他约稿,促成了《从地球到火星》的诞生。我曾在1999年为了解此事专门拜访过郑文光,据他讲,赵世洲曾说:《从地球到火星》发表在报上标明的是“科学幻想小说”——这在中国是第一次在报上明确提出“科学幻想小说”。


继郑文光之后,于止(叶至善,叶圣陶之子)、迟叔昌、鲁克、赵世洲、郭以实、王国忠、肖建亨、童恩正、刘兴诗、嵇鸿等也先后加盟科幻创作,推出了90余篇作品(截至1965年)。


其中有想像动物头颅移植的《布克的奇遇》,有采用速冻法延长生命的《失踪的哥哥》,有借助电波刺激脑下垂体促猪增肥的《割掉鼻子的大象》,有利用生物电流“反馈刺激”增强记忆的《失去的记忆》,有描绘未来世界种种奇迹的《科学世界旅行记》,有模仿领头鲸“语言”放牧鲸鱼的《大鲸牧场》,还有凭借考古学探索历史谜案的《古峡迷雾》……其内容和题材已有所拓宽,迟叔昌、肖建亨、王国忠等撰写的一些作品,还曾在儿童文学界产生了较大反响。


但从创作手法看,这一时期发表的科幻小说未免还有些简单化、模式化:作品鲜有生动、鲜明的人物形象,穿插不够自然的“知识硬块”时有所见;而故事和语言大多也显出了浓郁的少儿色彩,无怪乎有那么多人认为科幻小说隶属于儿童文学——这实在是一个很大的误会!


多年以后,作家肖建亨在回顾当年的创作情形时这样写道:“无论哪一篇作品,总逃脱不了这一关:误会——然后谜底终于揭开;奇遇——然后来个参观;或者干脆就是一个从头到尾的参观记——一个毫无知识的‘小傻瓜’,或是一位对样样都表示好奇的记者,和一位无事不晓的老教授一问一答地讲起科学来了。参观记、误会法、揭开谜底的办法,就成了我们大家都想躲开,但却无法躲开的创作套路。”


应该说,肖建亨道出了科幻作家们当年遭遇“创作尴尬”时的“共同心曲”。肖建亨另外还在其旧作的重印《后记》中谈到:“这都是在‘科学普及’这面旗帜下写出的一些科幻小说。如果说有什么特点的话,那就是我所牢牢遵循的一些创作原则:要尽可能地给孩子们一些正确而新奇的知识,尽可能地写得有趣些,写孩子们所关心、熟悉的生活和事物。”科幻界公认,肖建亨在1962年发表的以器官移植为主题的《布克的奇遇》,实际上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准。郑延慧称,像《布克的奇遇》这样,将科学与故事有机地结合在一起,科学知识随着故事的发展而逐步展现、逐步深入的创作手法,当年还真没有几个作家能够自如地把握。


叶至善在《失踪的哥哥》发表42年后(1999年),曾跟我谈起过当时的情形。他说当他发现自己写的“那些东西”,总是跳不出“侦察记”和“参观记”这两个窠臼时, 心里不禁感到十分悲哀。因为他做小学生时就非常排斥这种“形式”,于是索性就不写了。郑文光也曾谈到:自己的一些早期作品“虽然已经不是科学知识的图解,并力图在其中刻划几个行动中的人物,但是仍然未能完全摆脱把科学知识塞进一个小说框架的毛病。”


责任编辑:牛小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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