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名 | 莨菪子，莨蘑，莨菪实，牙痛子，小颠茄子，米罐子初见天仙子好像在四十年前。那时我虽很小，但极喜欢野菜和野花。天仙子也是我喜欢的野花之一。夏季，我家前面的小河边，长满密密麻麻的天仙子。不知为何，大人们从不挖天仙子喂家禽。我只是好奇，却没有问询因由。暑假，奉母命采野菜喂鸡鸭，由于贪玩，想快些完成任务，便想到捷径，出门用镰刀割下青绿色的天仙子，迫不及待地扔到鸡舍后，就与同学们跑出去玩耍了。傍晚回家后，见母亲在鸡舍里一只只往舍外拎着鸡，我急忙瞅瞅，结果发现鸡舍中的公鸡几乎都躺下了，尚有几只母鸡歪歪扭扭地躺着，看似呼吸，却如喝醉酒的人一般，踉踉跄跄。不知为何，正在诧异，母亲指着剩下的天仙子问我：“这是你挖的野菜吗？”我点头。母亲长叹气说：“这种草有毒。这些鸡都中毒了”。
我辛苦养大的公鸡和母鸡就这样倒下了，自然换来母亲的一通烧火棍的刑罚。此后，天仙子如魔鬼一般令我恐惧。当再见到它的花朵时，那种邪恶的美诱惑着我，不知不觉总要多看几眼：黄褐色的花，如小喇叭，花瓣上点缀着紫色脉络，给我以诡异之感。可是，痛打后的伤已烙在心间，又不由自主地退后，不敢再与它亲近，尽管那种美丽萦绕于脑际无法忘却……天仙子的名字很美，如同它的花朵一样，但是，因为它的毒性，给它蒙上一层诡异的面纱。天仙子的名字听起来令人想到天上的仙子，通灵而神秘，情不自禁诱发探究的欲望。它如其他本草一样，因功效形态等而有很多名字。其中一个名字叫莨菪，在《本草纲目》中曾有记载：“其子服之，令人狂浪放荡，故名。”莨菪可致人癫狂，乃至狂浪放荡的程度。李时珍称：“其毒有甚焉”，并强调：“能令人狂惑见鬼，昔人未有发其义者。盖此类皆有毒，能使痰迷心窍，蔽其神明，以乱其视听故耳。”相传唐玄宗时期，安禄山为将，将莨菪置于酒中，诱使奚人和契丹人前来饮酒，并在酒后则将麻翻在地的人尽数坑杀。明朝嘉靖年间游僧武如香也以妖术致人昏迷发狂，所用迷药便是莨菪之类。在《植物名实图考》也提到：“旧时白莲教以药饮所掠民，使之杀人为快”，经过多年考证，用的也是此药。提到蒙汗药，历史故事的诸多片段历历在目，它只是一株植物，一株野草，却有如此威力，而让百姓“闻名丧胆”。据考，在历代古方中的蒙汗药中，大多含有天仙子。天仙子还有别名，横唐和行唐，如今解析为庙中路谓之“唐”，服食此物令人狂走，甚至横行宗庙，肆无忌惮，故得此名。宋苏颂《本草图经》使用天仙子为名，经过推测，此名也源于其迷乱之功。
天仙子是很平常的杂草，全株植物有毒，误食可导致吞咽困难，以及皮肤和黏膜干燥潮红，还会造成心动过速，瞳孔散大，严重者可致死。主要药用部位是它的叶片和花冠，有镇痉镇痛之效，可作镇咳药及麻醉药。种子可榨油，供制肥皂之用。作为一种常见的杂草，天仙子也生长在北美洲和巴西，还有整个欧洲中部和南部，以及亚洲西部，延伸至印度和西伯利亚。根据记载，早在1672之前，英国人在纽英仑这片土地上耕种的时候，它已在北美洲被发现。天仙子是致幻植物中的佼佼者，而它的药用价值，是在《神农本草经》中记载：“多食令人狂走。久服轻身，走及奔马，强志，益力，通神。”天仙子配伍乌头、甘草、五灵脂，将以上4味中药研成细末，制成梧桐子大小药丸，男子以石菖蒲酒送服，女子以芫花汤送服，治风痹厥痛效果显著。天仙子苦辛性温，具有收敛止泻固脱之效。《圣惠方》中治水泻方：若阴寒内盛，洞泄不止者，可与干姜、陈皮、诃子相伍；《普济方》中提到治疗久痢劳痢者，可与干姜、狗头骨同用；《续易简方论》写到治疗小儿疳痢，面黄体瘦者，当与胡黄连、木香、肉豆蔻相配；《圣济总录》记录着可与橡实、曼陀罗相伍，治脱肛方。儿子换牙之前，有几颗蛀牙，有一次牙疼，不吃不睡，叽叽歪歪地哭闹，先生采取几种措施，终是缓解，难以根治。去看牙医，牙医说钻孔能治好，但乳牙太软易碎，效果不好。同事得知告诉我有土办法，农村叫捉蚜虫。就是用天仙子烟熏治疗虫牙。乍听心中疑惑，最主要对天仙子的毒性尚有胆怯，便去图书馆查找资料。李时珍在《本草纲目》中写道：“用天仙子一撮，入小口瓶内烧烟，竹筒引烟入虫孔内，熏之即死，永不发。”抱着试试看的心态，况且是烟熏，不是口服，戒备自然少许多。照此药方给儿子操作，果然不哭不闹，安静地睡下。次日，牙齿不痛，没吃一片药，就治好了牙患。多年后，在满药歌诀中又见一句话：“风火牙痛天仙子，吸烟不咽是要诀。”原来天仙子是满族早期使用的药物。只是，满族民间不是烟熏，而是用天仙子熬水漱口祛牙病。
天仙子中含有莨菪碱，它能强烈地干扰中枢神经系统，使人神志昏迷，从而产生幻觉。中南美洲的女巫把天仙子粉搅拌成糊状，擦遍全身，在药物的作用下，人的头脑开始恍惚，出现了种种不可思议的幻觉。当女巫清醒之后，便把她们在幻觉中出现的异象向人们描述出来。莎士比亚笔下的《哈姆雷特》中有这样一段话：“当老国王照老习惯午后在花园里睡觉的时候，歹毒的克劳迪厄斯趁他熟睡的时候偷偷溜进花园，把毒草汁灌进国王的耳朵和眼睛里。那致命的毒汁像水银泻地一样流进了他全身的血管里，烧干了血液，并使皮肤到处长起硬壳似的疮。这样，卑鄙的弟弟夺去了他王兄的生命，篡夺了王位，霸占了王嫂。”这里谋杀哈姆雷特国王的毒草汁就是天仙子的蒸馏液。
天仙子由此成了罪恶之物。2012年5月13日《每日邮报》报道：哥伦比亚出现一种号称“世上最危险”的致幻剂——“魔鬼的呼吸”。这种白色粉末状物质是从南美洲一种植物中提炼出来，无味，人若误吸会变成行尸走肉般任人摆布，仿佛被人“洗脑”，事后醒来却全无记忆。经调查发现，这种粉末就是天仙子。目睹了天仙子的过错，也历经它的功效，内心对它的敌意渐渐削减。如今，每到夏季，常常去山中呼吸负氧离子时，还会经常看到它，不再望而却步，而是靠近，且近距离地与之对视，似乎要用目光去温暖它，感化它，可惜，它对我不理不睬，依然高傲地摇曳着花朵，黑色的花心如同一枚痣，是标记，是暗示，只是不知它是在等待复仇者，还是感恩者……
天仙子作为本草承载着上天赋予的治病救人的使命，它含有大毒的另一面鲜为人知，也许有时毒到了人，并不是它的本意。当然需要使用者内服时谨慎，不可过量，不可连续服用。孕妇、心脏病和青光眼患者禁服。误服中毒症状为咽痛音哑，心动过速，视物不清，排尿困难，眩晕狂躁，呼吸衰竭，严重者导致死亡。如果误食天仙子会引起睡眠不安，像醉酒一般沉睡，那么长此以往足以致命。医生就此进行研究，发现用煮过的天仙子的汤水泡脚，以及经常闻天仙子花的味道，都有助于睡眠。同是天仙子，作为本草可医病救人，尽善尽美；而作为恶者便是危险之物，一无是处。在善与恶之间，一半是火焰，一半是海水。它的善恶，它的美丑，都在一念间。天仙子所承载的善恶用度来衡量。其实，不经意间披露出了人的两面性。认识了天仙子，自然也就了解了它的另一面。不知为何，我想起了家乡，想起山坡上淡黄色的小花，如一只只小警钟。这既是提示，又是暗示。人性中若能坚持以慈悲为怀，善良最终定会战胜邪恶。
70年代出生于敦化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，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。出版散文集《瀚海情书》、《守护大山的人》、《长白山下是我家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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