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和鸟相处久了，人的心情，常常和鸟的心情交织重叠。自从中华秋沙鸭这个名字藏在我的世界，似乎镌刻一样，占据了我的心扉。如同深爱的人，满心满眼都是惦念。

抚松双沟电站来过多次，四季风景不同，眼下深秋，满目萧瑟，可是，这个季节的水面却是中华秋沙鸭嬉戏的天堂。中华秋沙鸭觅食嬉戏并非随意，不是有河流就捕鱼，有水面就嬉戏，它聪明之处就在于此，需要水清没有污染，需要河宽鱼儿丰富，通过拍鸟人的回馈，近几年秋季，双沟水电站成了野鸭的乐园，尤其罕见的中华秋沙鸭也来此捕鱼。

为何中华秋沙鸭前来双沟水电站落户和嬉戏呢？

双沟水电站位于吉林抚松第二松花江上游支流松江河上，是松江河梯级水电站第二级电站。环顾四周，仔细观察双沟水电站周围的环境，确实适合中华秋沙鸭生存。水质好，每天随着电站开闸放水，营造出一片大水面，周围错落着休憩的石滩，水流很合其意；周围群山环抱，树木丰茂，水岸的老树藏着中华秋沙鸭孵化的野生树洞；这里周围少有采矿、挖沙等作业，自然没有船只的来往，人为活动相对干扰少，还有丰富的鱼类才是中华秋沙鸭来此停泊嬉戏的重中之重。

几十年前，东北师大的教授踏查中华秋沙鸭野生巢穴时，曾在这附近的林海第一次发现野生巢穴，并在这次踏查的几个月中发现了亚成体，以及中华秋沙鸭性成熟的年龄。足可见，中华秋沙鸭的近代史中，这里孕育，这里繁殖，这里与它们功不可没。周围的山高陡峭，悬崖峭壁多，无形中少了人为地破坏，地理位置的险峻却成全了中华秋沙鸭地繁衍生息。

此次深秋中华秋沙鸭迁徙前数量调查途径这里，这次并不是走马观花，而是深度的观察它们的动态，悉心的盘点它们的数量。观察的难度可有可无，全凭借内心的热爱和感受。而盘点数量却马虎不得。任务于身，就连眨眼都在刻意避免。镜片后的眼球几近目不转睛地盯着远方，盯着水面，盯着天空。心无杂念，脑海的电波中飘着五个字——中华秋沙鸭。

观察动物不适合边走边看，要静下来，要停下来，要坐下来，先让动物们适应你的存在，这样就可以观察它们的行为，才可以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了。观察时间越久，回馈而来的故事就会越多。午后，守在双沟电站水闸对面的山坡下近一个多钟头了，望着绿头鸭成群结队，散漫自由在水面游弋，斑嘴鸭也不逊色，穿梭在绿头鸭中，公共的水域，一起看风景，一起水中嬉戏，一起翱翔天际，野鸭与野鸭之间和谐相处，同类鸭成双结对绣着恩爱，看着让人艳羡。这片水域，如同舞池，野鸭之间在派对。无论是斑嘴鸭，还是绿头鸭，都擅长水面游泳，取食和哺育后代等都在水中完成。它们都属于游禽，又都是野鸭。双沟水电站的鱼类丰富，加之周围有绿树青山，自然吸引野鸭来到这边生活。

绿头鸭的雌雄有明显的差别，雄性绿头鸭明显的绿头，在太阳光下会有金属光泽，而雌性绿头鸭则没有鲜艳的颜色，整体比较斑驳。绿头鸭吃饱喝足，喜欢精心的梳理羽毛。它们把嘴巴伸到屁股下面，最大的油脂腺是在屁股那里，油脂有疏水作用，它们从尾部的皮脂腺取油，然后再探到全身各处蹭来蹭去。斑嘴鸭因嘴尖端有黄斑而得名，别名花嘴鸭、谷鸭、黄嘴尖鸭、火燎鸭……体形大小和绿头鸭相似，雄鸭深褐色，雌雄没有特别明显外观上的差异，但雌雄鸭的嘴黑而嘴端带着黄色，且与繁殖期黄色嘴端顶尖有一黑点。喜欢干净，常在水中和陆地上精心梳理羽毛。叫声洪亮而清脆，很远即可听见。

午后的秋风不燥，微微的凉意稀释疲倦。全神贯注的等待中华秋沙鸭的登场，绿头鸭和斑嘴鸭虽不是我心中的主角，却在这场大戏中把配角演的热热闹闹，没有让眼前的舞台冷场，也没有让我感觉到孤单。突然，一道白光由远及近，从双沟电站的闸口向我飞来，那抹亮白独特耀眼，与众不同，不用望远镜便可以肯定这是中华秋沙鸭的身影。这时，忙举起望远镜，见到了一雌一雄两只中华秋沙鸭飞来，嘴和腿脚都是红色的，身体两侧黑色鱼鳞状斑纹的羽毛如一朵云朵。其中一只是黑色的冠羽，腹羽洁白如雪，另外一只头颈是棕褐色冠羽，两只鸭比翼齐飞，形影不离，不用揣测便知道是一对情侣。雌雄中华秋沙鸭有节奏的如闪电同时降落到水域的中央。此情此景，我想起诗经《蒹葭》里的一句诗词：“蒹葭苍苍，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溯洄从之，道阻且长。溯游从之，宛在水中央。”

我们心中的“伊人”便是中华秋沙鸭。

听摄影人说，双沟水电站住着两个中华秋沙鸭家族，一家是七只，四只雄鸭三只雌鸭；另一家为十只中六只雄鸭四只雌鸭。眼前这两只是一对情侣鸭，是不是这两个家庭中的成员，暂且我还没有能力辨析个体之间的区别。即使它们不是这里的主人，但冲刺降落的熟稔也绝非是过客。它俩的到来并没有影响绿头鸭和斑嘴鸭们的情侣秀，它们之间看似有距离，而在我的镜头里都是一幅画中的风景。情侣中华秋沙鸭时而在水中闲庭信步，优雅的姿态更显出几分尊贵，几分大气，彰显出大牌明星走穴的那份风采。它俩时而对望，眼中的柔情诠释着亘古不变的爱情！它俩是我心中的主角，是我心中的大牌明星，即使没有表演，它俩的到来也蔚籍我内心的那份惦念。也许明星是我强加给它们的光环，在它们的心底并不想出风头，有时，低调也是炫耀。毕竟它们从远古延续而来，祖祖辈辈经历了无以计数的风雨，看淡了荣耀，看淡了身份，我行我素的在自然的恶劣中延续基因和生命。

我在独自揣想着它们时，情侣中华秋沙鸭纷纷潜入水中，随后叼着鱼浮出水面，进食的那份闲时，那份淡定，让我又多出一份思考，与世无争，过好自我，在没有音乐，没有语言的舞台，全凭借它们的肢体的语言，在这片水域舞台上，应该荣获低调明星派对的称号。吃饱喝足的情侣，扭嗒嗒爬到岸边的礁石上，居然背对着背休息了，如同落下了大幕，在与我与我的思绪告别。

等待总是漫长，与之对望的时间又是短暂。迷上了鸟类，迷上了中华秋沙鸭，我所有的等待都没有了怨言，静静地看着时光在流逝，心安理得，没有惋惜，似乎这一切的等待都值得，如同为了爱而付出一样。面对河面的野鸭，还有中华秋沙鸭，我想说：有人爱你们飞翔的姿态，有人爱你们婉转的啼鸣，有人爱你们漂亮的羽毛，而我把你们当作——另一个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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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 | 陈凤华

70年代出生于敦化，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，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，长春市作家协会会员，长春市科普作家协会秘书长。央企工作，中级会计师。出版有散文集《瀚海情书》。

摄影 | 朴龙国